第36章

在小孩靠过来的时候，苏词漫不经心地掀开眼帘。感觉到小孩的靠近，他却没有阻止，而是再次懒洋洋地闭上眼睛，借着浅眠恢复魂力。青年闭着眼睛，车厢内的光似乎都变得柔和了下来。后面又陆续有乘客上车。在一打眼，看到车厢中部这宁静唯美的一幕时，几乎没有哪个乘客不看呆的，当然，在最初的惊艳后，他们又会被这俊美青年的心大所折服。昨天血雨降临，红雾中的怪物入侵基地，不仅破坏了后勤处大楼，还袭击了躲避在一楼大厅的维修小队长，这事已经在二四基地传开了。现在整个基地人心惶惶，如果不是真的工作需要，没有谁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就算出门，也都会全副武装，时刻警惕着极端天气和可能出现的怪物，每个人都宛若惊弓之鸟。更别说，像这名青年一样，坐在昨天就出过事的悬浮巴士里，竟然还睡得着，并且看上去……似乎还睡得挺香的？不过在看清他身上的制服颜色后，大家就恍然了。哦，原来是那位新来的饲养员！随着巨型蛛差点掳走维修员的消息传开的，还有新来的饲养员，在昨天面对巨型蛛时的惊人表现。有权限调看后勤处大楼监控视频的人并不少，所有看过视频的人，都不得不佩服这位饲养员的临危不惧。尤其，旁边还有骆盛飞在痛哭流涕，这一对比之下，就越发显得这位饲养员心性强大了。面对如此危险，他怎么还能表现得如此冷静呢？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纤细柔弱，不应该被吓得腿软发抖站都站不起来吗？尽管更倾向于这位新来的饲养员是被吓懵了，或者天生比常人缺根筋，但这不妨碍大家羡慕和佩服他的勇气。尤其是需要直面怪物的战士们，他们更能理解，在面对那样的庞然大物时，想要保持冷静有多难。当然，如果长官训话的时候，能不拿他们和这位饲养员对比，那就更好了……没错！今天进行日常训练、战斗复盘的时候，所有长官都把这位饲养员给带上了，还借此将那些面对怪物还无法保持冷静——尤其在昨天的战斗中，因为恐惧而出错的士兵们，给训得是狗血淋头！本来还有战士不服气，觉得长官夸大其词，然后就不知道是谁，把那一小段视频给截了出来。于是，骆盛飞开启了他反复社死的人生，而苏词，这位新来的饲养员，也让基地里所有人都记住了他的名字。甚至这段视频还传到了其他基地，成为长官们每日训兵的新素材。更绝的是，二六基地有些长官还把训话的视频录制下来，让新兵储存在通讯仪里，每天观看三遍，知耻后勇。“连一个饲养员都能做到临危不乱，危机时刻保持镇定安静，你们这群软脚虾还好意思自称军校精英？”“你们以为狱星是什么地方？下次再犯，你们丢的就是命！如果连个饲养员都比不过，那就趁早滚回家奶孩子去！”然后，这视频又从二六基地传了过来，不仅在守卫处和行动处之中流传，连其他部门的也都看到了。狱星上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所以造就了大家都比较八卦的氛围。别看苏词来了之后没什么人搭理他，但其实很多人都把他的基本情况了解得很清楚了，也知道这次新来的饲养员是放低条件特招的。而监控拍到的视频里，也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一点——那小身板在旁边骆盛飞的对比下，简直太不够看了。所以，这位见习饲养员面对危机时的镇定自若，也就更有冲击力，让士兵们无话可说。毕竟旁边，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骆盛飞在痛哭流涕呢！而现在，上了这辆巴士的乘客们，也有幸见识到了这位苏饲养员那过人的胆识。大家也没有过去打扰，只是默默地打开通讯仪，在群里分享自己与这位传奇饲养员的偶遇，有的甚至还跟部门领导反映，是否能把这位苏饲养员给挖过来当同事。反正育崽所的饲养员，就没有待满一个月的。于是，当苏词到达培植园，刚刚把小孩提下车，他的通讯仪就响了起来。宋泽和：【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苏词：？宋泽和：【兄弟你太强了！你是怎么做到面对巨型蛛一点都不害怕的？】苏词歪头，为什么要害怕？如果他变回本体，那只小蜘蛛可能不够他塞牙缝呢。他回复了“还好”两个字，然后就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培植园。整座培植园都被坚固的金属包裹了起来，别说窗户了，就连大门口，都是那种关闭起来，连缝隙都看不见的金属门。要不是门的上方刻着“培植园”三个字，苏词一时还真找不到入口在哪里。他踱步走了过去，而在他身边，阿衍亦步亦趋地跟着。最后，两人停在培植园门前。阿衍乖乖站在苏词身旁，这时，他低下头，看到地上属于饲养员的影子。穿着幼崽鞋的脚丫，便悄悄往阴影的部分挪了挪，直到完全站在了影子里——阿衍假装自己也有影子，还跟苏词的重叠在了一起。虽然脸上还是一副正经的表情，但小孩的嘴角明明是上扬的。苏词没有理会阿衍的小游戏，他在门口站定，没一会，便有一辆悬浮车从远处开来，在他身旁不远处停下。车厢门自动打开，一个个货运机器人将车上配送给培植园的物资搬了下来。“小松，水样结果出来了吗？”伍云沁走进化验室，有些急切地询问道。庄仕松点了点头，“刚出的结果，您看看。”接过他递来的化验单，伍云沁迅速翻动，眼神越来越亮，“这些水样之中，污染物含量竟然这么低？”“是的。”庄仕松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而且这些污染物，恐怕有一部分，还是在水样采集和化验过程中又被重新污染的。”狱星的空气中都蕴含着污染物，除非有净化师每时每刻进行净化，否则设备沾染上污染物，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这些水样中原本的污染物含量，可能比检测出来的结果还要低！昨天可是刚刚下过血雨，按照以往的经验，血雨天气过后，地下水的污染物浓度都会显著增加的，这怎么反而像是得到了净化一样？伍云沁点点头，“你说得没错，肯定是在血雨降临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现在必须要找出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她放下化验单，说道，“你立刻联系维修队的人，请他们帮忙，到地下隧道抽取地下水的水样进行化验。”“我去联系二一和二六基地的培植园负责人，询问他们是不是水质也发生了变化。”“好的！”庄仕松马上行动起来，只是刚准备联系维修队的人，他的通讯仪却响了起来。他看了眼，说道：“是后勤处送物资来了，伍博士，我先和卫铭一起去把东西入库。”“好的，去吧。”庄仕松离开化验室，叫上另一个助理研究员，开车去培植园门口接物资，结果在路过温室时，他们的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直接停下。温室之中，完全模拟自然界的光照，甚至空气流动的速率、含氧量等等都有严格的控制，即使在完全封闭的无土栽培下，也能保证植物处在一个最佳的生长环境之中——当然，这样只能尽可能降低空气中的污染物含量，却没有办法完全避免。温室的建材基本都是透光玻璃，能够让培植员清晰直观地看到植物的生长情况，而让庄仕松和卫铭停下来的原因，却是——只见整个温室的植物，放眼望去，全部都变得青翠欲滴、长势喜人，让人一眼看到就觉得心情极佳，哪有半点先前萎靡不振的样子？庄仕松对每个温室的植物了若指掌，他忍不住下车，和卫铭进去查看了一番，随后，两人默契地转身，又跑到其他温室查看。然后发现……所有温室中种植的作物，全都比平时长得要好！比较奇怪的是，离培植园大门口越近的温室，里面的植株长得越好。他们将最近和最远的两个温室数据调出来查看，也能直观地看出来，离得最近的温室作物，各项数据都要远远优秀于最远的那个！甚至，连植株高度都要高上那么一两厘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培养容器里的水都换过了吗？”庄仕松问卫铭。卫铭摇头，“在发现水质不太对劲后，伍博士就把换水工作叫停了。”得到这样的回答，庄仕松不禁皱起眉头来。如果是全部换了水，那出现这样的状况，还可以从水质方面找原因，但现在……就连那些还没换过水的温室，都出现了明显变化，这就说不通了。除了水质之外，还会是什么原因呢？两人不禁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而这时候，庄仕松的通讯仪又响了。“走吧，先去交接物资。”庄仕松说道。“行。”卫铭点头。因为距离较近，两人没有再开车，而是直接往培植园入口走去。然而还没到达入口，庄仕松又停住了脚，落后他一步的卫铭，也停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距离入口最近的那个温室外，不知何时站了道陌生的身影。那是个纤细消瘦的年轻男子，穿着灰蓝色的工作服，站在光源充足的培植园中，雪白的肤色像会发光一样，让人的视线忍不住聚焦在他身上。他双手插在工作服的裤兜里，懒懒散散地站在温室外面，目光透过玻璃墙，注视着温室里的植物。而温室之中的植物……就像疯了一样！距他们离开到现在，才过去几分钟的时间，不但肉眼可见地茂盛了许多，竟然有几株还直接开花结果了！庄仕松和卫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加让他们大惊失色。他们两人离开得匆忙，没有检查温室门有没有关好，而糟糕的是，距离门口最近的几株星链果，疯长并没有结束。就这样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几根藤蔓硬生生挤开了门缝，然后迅速往整个温室的玻璃墙壁生长蔓延。这样的异象，只可能是温室中出现了变异的植物！“危险！快离开那里！”庄仕松看着那些藤蔓不断靠近那纤瘦青年所站的位置，不禁高声示警。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在他喊话的时候，整面玻璃墙壁，已经被星链果柔韧纤长的藤蔓所覆盖，然后这些藤蔓攀缘着路灯电线，在走道上织出一张绿色的网。紧接着，那茂盛浓密、层层叠叠的藤叶掩映之下，一串串淡黄色的像星星一样的花盛放开来。阿衍站在苏词身边，仰望着头顶上盛开的花朵，微微张开了嘴巴，第一次见到如此盛景的他，终于明白五号为什么那么喜欢花了。只是，他的目光又再次转到苏词身上。漫天繁花中，他还是觉得……饲养员最好看。在阿衍发呆的时候，花瓣迅速褪去，藤蔓上结出了一颗颗圆溜溜的绿色果实，那果实不断地生长变大，就这么垂坠下来，在半空中轻轻晃**。而更加神奇的是，其中长得最好果实最大的一串，刚刚好就坠在青年的面前，而那深绿色的青涩果实，也在眨眼间变得红艳艳的，一看就知道熟透了。甜蜜的果香在走道上弥漫开去，至此，温室中植物的生长才停了下来。一切归为平静。庄仕松和卫铭呆呆地看着，一时间忘记了言语和思考。而那懒散站立的青年，并没有如庄仕松和卫铭想象的那样受到攻击，在一切变化停下来之后，他还微探头，目光略带好奇地打量面前的红色星链果。那星链果红通通的，鲜艳欲滴，在半空中轻晃着，像是在竭力地邀请青年去摘取。然后，那青年果真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住其中一颗，轻轻一摘。似乎在他的拉扯之下，藤蔓上的叶子受到牵连，都轻轻颤动起来，藤叶摩擦，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让这一幕看着，就像是爬满整面墙壁、织就了整片绿网的植株，都在欢欣雀跃一样。庄仕松愣愣地望着这一幕。虽然他知道，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这样想完全没有科学依据，但他的脑海中就是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那满室的植物疯长，或许，仅仅只是为了迎接那站在室外的青年，为他献上一颗小小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