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倒下的桥

复活节前一天，绝大部分公司企业都把下班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方便那些居住在几十公里外的职员在天黑前回到家里。下午五点不到，曼哈顿通往外界的十三座桥梁与隧道里已是车水马龙，一眼望不到头。塞车问题，在任何一座大城市都存在，在曼哈顿更加突出。每到上下班高峰时期，曼哈顿的主要大街就成了“露天停车场”。港务局的尼古拉斯探长也在堵车的行列之中。作为有二十多年警龄、干了十二年便衣的高级探长，尼古拉斯不用像那些穿制服的警察那样，开着警车在大街上巡逻，甚至不需要按时上下班。只是最近几个月，尼古拉斯过得并不轻松。几起案件，让尼古拉斯忙得不可开交。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但是想到明天就是复活节，尼古拉斯决定给自己放一个晚上的假，回家跟妻子儿女吃晚饭。对普通人来说，这不是奢望，可是对尼古拉斯来说，这却是奢望。繁忙的工作，已经将尼古拉斯的婚姻推到破裂边缘，如果再不设法弥补，他将失去已经维系了十四年的家庭。对尼古拉斯来说，离婚没什么，因为他已经离过两次婚。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子女，特别是已经十一岁的儿子。尼古拉斯的祖父是警察、父亲也是警察，所以他也希望儿子也成为警察，最好能够像他那样，成为高级探员。为此，尼古拉斯花了两个小时，去第五大街上的玩具店给儿子买了把仿真手枪。在他十岁的时候，收到父亲送的第一件礼物就是一把手枪，只不过不是玩具手枪，而是货真价实的手枪。史密斯-韦森的M60转轮手枪，还有一盒.38子弹。直到四年之后，他才在父亲的陪同下，第一次使用这把手枪。从此之后，尼古拉斯立下了当警察的志向，并且在十八岁那年成功考入纽约州警官学校。尼古拉斯相信，这把发射橡胶子弹的仿真手枪能够让儿子立下同样的志向。快到布鲁克林大桥的时候，车流再次停下，一辆出租车与一辆林肯轿车发生擦挂，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路中央，正在跟轿车司机争吵。尼古拉斯摁了几下喇叭，显得有点不耐烦。虽然他是探长，但是交通事故不在他的处置范围之内。再说了，这个时候，港务局会派出全部警察疏导交通。果不其然，不多时一名巡警赶了过来。让出租车司机把车靠边之后，巡警把两名司机叫到了路边，车流继续向前蠕动。从巡警身边路过的时候，尼古拉斯撇头看了一眼。巡警戴着头盔，墨绿色的护目镜罩着把张脸。因为正在登记车牌号码，巡警侧对着尼古拉斯，所以没有注意到车上的探长。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跟尼古拉斯打招呼。尼古拉斯也没有必要跟巡警打招呼。在港务局，他是专门侦破重案的探长，与巡警没有多少往来。好不容易挤上布鲁克林大桥后，尼古拉斯松了口气。桥上的交通状况好得多，没有车辆随意变道，四条车流都按照各自的道路行驶，车速也不是很慢。布鲁克林大桥总长一千八百多米，是世界上第一座用钢材建造的大桥，建成时还是世界上最长的吊桥，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虽然与那些后来兴建的大桥比起来，已经有一百多岁的布鲁克林大桥算不上宏伟，但是对于没有多少历史的美国来说，这座大桥见证了美国最兴盛的一百多年。现今，布鲁克林大桥已经成为纽约的一道风景线。每天有十五万台车辆、数千行人、以及上千辆自行车在这座大桥上往返与布鲁克林区与曼哈顿区。上了大桥后，尼古拉斯发现，从对面驶来的车辆正在减少。虽然每天的这个时候，大部分车辆都是离开曼哈顿，但是仍然有不少车辆从布鲁克林进入曼哈顿，不会像现在这么少。快到那标志姓的拱门、也就是桥桩的时候，尼古拉斯看到，一些工人正在清理吊索。大桥又要维护了？这些家伙也挺可怜的，竟然要在复活节的前一天加班工作。尼古拉斯笑了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至少不用像那些市政公司的维护人员，爬到几十米高的地方，为吊索刷油漆。快要下桥的时候，尼古拉斯看到，对面车道上，三辆警车一字排开，挡住了道路。对面的车道上，数千台车辆排成四行，都在等着警察放行。有点不可思议的是，六名警察在摆好拦路的栅栏之后，什么都没做，全都在警车旁边抽烟聊天。他们在干什么？尼古拉斯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六名警察都穿着制服，戴着警帽与墨镜，只是看得出来，他们都是黄皮肤的亚裔。没什么好奇怪的，八百万纽约常住居民中，只少有七十五万亚裔。最近十年，很多东方国家的移民来到纽约，在此定居。为了处理亚裔增加带来的问题，纽约警察局不但组织警员学习汉语与曰语等东方语言，还招聘了不少亚裔警察。不管怎么说，相同的肤色、相似的面孔能让那些对美国还不太了解的新移民觉得更加可信。只是警察堵着道路干嘛？仅仅是维护吊索，并不影响车辆通行，没有必要堵路。要知道，布鲁克林大桥每年都要对吊索进行两次常规维护，主要就是刷上防锈漆，对脱落的焊点进行修补。这些工作一般安排在晚上进行，最多只需要封闭外侧的两条车道，不会禁止通行。肯定有别的事。尼古拉斯这么想着的时候，车速慢了下来，与前车的距离也拉开了。后面的司机似乎很不耐烦，使劲摁了几下喇叭。回过神来之后，尼古拉斯赶紧踩下油门，提高车速。那些巡警在干什么，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尼古拉斯只想早点回到家里，陪妻子儿女吃顿晚饭，然后把他经历的事情告诉儿子，让儿子立志成为一名警察。只是警察无故堵路，肯定会产生麻烦。下桥的时候，尼古拉斯看到，几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正在跟维持秩序的两名警察高声理论，大概在质疑警察为什么不让他们上桥。质疑没有错，在美国任何人都可以提出质疑。两名警察很有耐心，没有与对方争辩，只是在对方话语间隙说上两句，大概是在解释封路的原因。因为不断有车鸣笛，所以尼古拉斯没有听清楚。他只看到，那两名警察佩带的是布鲁克林警察局的徽章，与他所属的港务警察局没有多少关系。说不准，明天的报纸就会报道这件事。尼古拉斯苦笑着摇了摇头，当警察肯定不是件轻松差事。成为探长之前，他也干了几年巡警，遇到了很多麻烦，被投诉了好几次。如果不是祖父与父亲都是港务局的警察，而且做出了卓越贡献，头头上司都是他的熟人，恐怕那些投诉就会毁了他的前程，让他一辈子跟摩托车打交道。下了桥，道路上的情况变得恶劣起来，不断有车辆变道。尼古拉斯放慢了车速，他可不想因为一次交通事故毁掉策划了几个月的家庭聚会。也就在这个时候，尼古拉斯注意到，堵在桥头的六名警察都上了警车，却没有撤掉撤掉横在路中央的路障。他们打算就这么离开？尼古拉斯习惯姓的看了眼车内的后视镜，发现从后面跟来的车辆正在减少，或者说除了那几辆一直跟在后面的轿车，再也没有车辆从后面跟来。也就是说，此时桥上已经没有车辆了！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要封锁曼哈顿岛？尼古拉斯马上踩了脚刹车，准备看个究竟，可是没等他的车停下来，后面的司机又摁响了喇叭。没办法，尼古拉斯只能向右侧变道，准备找个地方把车停下来。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幕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幕。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几下，两座桥墩之间的桥面突然跌落下去。断裂的钢索如同皮鞭一样在空中挥舞，落下的时候砸中了车流最后面那辆轿车，连车带人打成了两瓣。尼古拉斯的第一反应不是踩油门，而是踩刹车，然后下车。前面全是车，就算把油门踩死，也跑不掉。在他下车之后，附近车辆上的人员才反应过来，赶紧下车，向前方奔跑。因为桥梁中央的钢索断裂，桥墩两侧的拉力失衡，所以在外侧钢索的拉动下，桥墩向布鲁克林方向倒塌。尼古拉斯很幸运，因为他及时下车，及时向桥头奔跑。跟着他的几个人也很幸运，都避开了倒下来的桥墩。只是更多的人并不幸运，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桥墩已经砸落下来。同样的不幸还发生在其他桥梁、以及数条隧道里。短短两分钟之内，曼哈顿与外界的通道被彻底切断，成为一座孤岛。布鲁克林大桥倒塌的时候，南港的斯图尔特正在引导一艘货轮进港。那一幕，正要映入他的眼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