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律》这个东西吧,分人。楚擎以前不是没打过人,打过,在北市,没少打。不过从来没被京兆府的人给抓过。今天被弄到大牢里,不是因为打的人死了,而是因为“举报”他的人姓李。京兆府的大牢就两层,都在地下,潮湿,味道难闻。不过关的大部分都是上不来台面的小偷小摸,真正的“狠角色”一般都关在刑部大牢中。楚擎原本去的是第一层,好歹也是工部侍郎之子,加上有官身,关在第一层,也没上脚镣,跟在他身后的差役很客气,两步一句公子担待,三步一句公子委屈。牢房在最里侧,铺着干草,还算整洁,里面只有一名囚犯,铺头散发,缩在角落里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的。楚擎进去后,倒不是很担心。不说老爹的身份,他本身就是有官身的。不管这事怎么查,他就不算不被放出去,最后也得转移到刑部大牢。而且就算陶少章不救他,卫长风得了信也肯定想尽办法将他弄出去。牢房三侧墙壁,一侧铁栏,空气极为浑浊,外面插着的火把摇曳不定,有些阴森森的。既来之则安之,楚擎来回扫了一眼后就盘膝坐下了,开始思考。陶少章如果是聪明人,一定会将这件事情闹大,闹的大了,就会引起天子的注意。那么说来说去,这件事其实还是要看天子。卫长风已经透露过口风,天子是想要查账的,查天下的账目。正常来看的话,事情是对他有利,因为天子查账。可天子这个“查”,究竟是一个都不放过的“查”,还是有选择性的“查”。换一种说法,天子对李家是个什么态度?要知道天子虽然交代卫长风查账,可是却没说从“李家”或是萧县开始查。如果天子不愿意动李家该怎么办?胡思乱想着,楚擎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站起身,楚擎转过头,看向角落里垂着头穿着囚衣的囚犯,寻思闲着也是闲着,随意开口道:“哥们,怎么进来的啊,进来多久了。”角落里的囚犯果然是醒着的,抬起头,脸上脏兮兮的,双眼无神。楚擎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张面孔有些熟。囚犯也是如此,脸上闪过一丝恍惚,随即脱口叫道:“是你,是你这天杀的小贼!”楚擎傻眼了。这家伙,竟然是之前在皇宫外面和自己抢活的広家大少爷広高智。“你参加减肥训练营了,怎么瘦了这么多?”不错,这人正是曾经的工部右侍郎之子広高智。原本広家是都被押在刑部的,不过広高智情况有点特殊,之前吃了虚数四十实数五十二的杖责,几乎是个半残,在家还没养明白就又被押到刑部地牢里了,伤势长时间不见好转,后来刑部的人怕出人命,加上也不是主犯,就给这胖子送到了京兆府大牢,隔三岔五让郎中来上点药,等差不多了看看情况再送回刑部大牢。広高智狂笑出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活该,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如今已经并不算是大胖子的小胖子広高智笑的那叫一个快意啊,直到楚擎走到了他的面前。“啪”,一个结结实实的大耳帖子呼在了広高智的脸上,笑声戛然而止。楚擎满面奇怪:“你有什么可笑的。”“你…你打我?”楚擎反手又抽了一个嘴巴子,感觉手感还不错:“是啊,我打你,怎么了。”“你…你也是阶下囚,你还敢打我!”“是啊,我也是阶下囚,同为阶下囚,你双脚被捆着,我却能自由活动。”楚擎扬起手,又是一个大嘴巴子:“换句话说,就是我可以随便抽你,所以我很奇怪。”楚擎这次是个二连击,正手反手俩大嘴巴子扇了过去:“很奇怪你有什么可开心的。”広高智捂着脸,笑不出来了。是啊,自己有什么可笑。这家伙虽然也成了阶下囚,可和揍自己…似乎并不冲突啊。楚擎歪着脑袋问道:“还笑吗?”広高智吞咽了一口口水。“啪”又是一个大嘴巴子。広高智捂着脸,脑袋和个拨浪鼓似的摇着:“不笑了。”楚擎翻了个白眼:“傻缺。”広高智身体紧紧的贴着墙壁,满面畏惧之色。这次轮到楚擎哈哈大笑了:“你个死胖子也有今天,还狂不狂了。”広高智哭了,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憋回去!”広高智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活该!”楚擎掐着腰,终于找到那种小人得志的状态了:“不是说要搞死我吗,搞死我爹吗,还搞吗。”広高智不吭声,楚擎扬起胳膊,前者赶紧叫道:“不搞了不搞了,我知道错了。”楚擎踢了踢地上的镣铐,乐呵呵的说道:“都半残了,还锁着,挺看得起你啊,别在那坐着了,蹲着,蹲好。”広高智二话不说,忍着腿上的剧痛靠着墙边蹲好。楚擎:“双手抱头。”広高智双手抱着了脑袋,泪珠子和开闸的洪水一般滴落在干草上。“这叫什么,知道吗,苍天饶过谁,你爹贪了那么多,导致多少百姓受灾,看你那跋扈的模样就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咎由自取,活该!”広高智垂着头,也不吭声,就是哭。楚擎好奇的问道:“对了,这么多年来,你爹贪了多少钱啊,有没有私藏一些,藏在哪里了?”広高智还是不吭声,楚擎扬起了胳膊。被三番两次羞辱的広高智终于爆发了,低吼道:“你莫要得意,我一定会被救出去的,到时候要你好看!”狠话倒是说出来了,问题是広高智还是蹲在那抱着脑袋。“别做梦了。”楚擎哭笑不得的说道:“谁敢救你,天子在议政殿上亲自让人扒的你爹官袍,谁敢救你们。”広高智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问道:“你…你是因何被捉拿进来的?”“杀人。”楚擎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两个,死的特别惨。”“真,真的么。”“要不然你以为我堂堂的工部侍郎之子,怎么会被抓到京兆府中。”広高智呼吸粗重,身上的肥肉抖个不停,目光畏惧。楚擎嘿嘿一乐,盘膝坐下了,轻轻锤着大腿说道:“好好在这里反省,坦白从严抗拒从宽,和官府将你爹和你広家人做的那些破事都交代了,争取个宽大处理,明白吗。”広高智低着脑袋,肩膀一抽一抽的。“老子问你话呢,明白没明白。”広高智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明白明白。”“嗯,好好改造吧。”要么说人不能狂,一狂就容易挨削。広高智很狂,所以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楚擎也很狂,所以传来了脚步声。两个穿着差服的差役走到了牢房外,都是三十开外,手里拿着竹简和笔,明显是狱卒。“你就是工部左侍郎之子楚擎?”其中一个狱卒满面冷笑,瞅着楚擎,如同望着一个待宰的羔羊。楚擎站起身,望着两个不怀好意的狱卒,面露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