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游戏背后的故事

群星纪913年1月24日中午，洋蓟山公立中学的教师们结束了一上午和小屁孩们的斗智斗勇，正坐在办公室中享受午休短暂的宁静。“说起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师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学生们都很心不在焉？”他的话引起了一大片赞同的喃喃低语。“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班这样呢！”“那帮小屁孩放个寒假，心都玩野了。”“以前的孩子从不这样，这绝对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老教师摇摇头：“不不，这绝不是寒假的问题。往年向来是刚开学那会儿学生们的精神最不集中，可现在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却忽然散漫起来。我想肯定有什么东西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嘉年华？”一位中年女教师皱着眉猜测。“嘉年华要夏天才会来呢！”另一位教师伸长脖子对她说。“那就是爵士乐？冒险小说？歌舞电影？噢，肯定是某种东西在毒害我们的孩子们！”“你们都错了，我的好同事们。”一名男教师诡异地低语，“是魔力游戏！我听我班上的学生安迪·莫霍克说的——他爸爸就在地城娱乐工作。他说今天是那游戏开什么新活动的日子。小鬼们肯定满脑子都是游戏，这才魂不守舍！”其他人不约而同惊恐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好像他们刚刚目睹了世间最邪恶的事物。“我想我们应该禁止这种东西，对吧？梅耶老师，你觉得呢？”老教师的目光转向办公室中最年轻的一位教师——教授历史课的梅耶老师的座位。这位老师年纪虽轻，背景却很不得了。据说市长亲自引荐他到洋蓟山中学来执教。他为人低调，从不谈论关于自己的事，即使别人旁敲侧击打听他的后台，他也不曾走漏半点口风。这就让他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有人说他是市长的小舅子，有人说他是来自首都的贵公子，还有人说他是从外国流亡来的王室末裔。亦真亦假的流言导致在人际关系复杂的办公室中，他成了一种独特的、无人胆敢冒犯的特殊存在。梅耶老师的座位空空如也，没有搭在椅子上的大衣，没有吃到一半的盒饭，没有批改过的作业。仿佛从一开始，这个地方就不曾有人待过。“梅耶老师今天请假了。”对面的女老师犹豫了一瞬，说道，“他说他需要一天……呃……游戏假。”“什么？！”“他也玩魔力游戏。为了新活动，他今天不来上班了。”***“欢迎，来自异世界的勇者！你的到来就是诸神站在我们一方的证明！来吧，让我们再度向伊利昂的高墙发起进攻，让我们的旗帜插遍城头，夺回海伦，赢得胜利与荣耀，当然还有数之不尽的财宝！”克里斯兴致缺缺地听着面前这个大胡子肌肉男发表战争宣言。大胡子名叫阿伽门侬，乃是希腊联军的统帅。在阵营对抗战中加入希腊一方的克里斯开始游戏后，自然而然进入了关于他的剧情。通过他的讲述和介绍，克里斯大致明白了当下的战况。活动序章中，他了解了海伦被拐走的前因后果，而活动开始的时间，正是战争的第十年。希腊联军在特洛伊王城伊利昂城外驻扎，而特洛伊军凭借出色的战术与充足的给养，丝毫不落下风。双方互有胜负，导致这场战争竟然僵持了整整十年！“真该让伊薇特小姐的爷爷来当统帅，这样说不定只需一天城就被攻下来了，联军晚上还能开个篝火晚会什么的。”克里斯咕哝。活动开始时，他满腔豪情。看过剧情后，他的热情便一点一点地被浇熄了。这支联军显然不是他想象中的正义之师。各个将领之间勾心斗角，因为攻不下伊利昂城，便去攻打劫掠附近的小城，而且他们显然是冲着财宝来的！伊薇特小姐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克里斯好想当场投敌，可选择阵营后就无法改变了。他只能捏着鼻子跟这群道德败坏的希腊人并肩作战。至少他这边的阿喀琉斯看上去还像个好人，长得也挺帅。这次活动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完成统帅布置的任务。任务可以反复刷，每刷一次都能获得积分，任务难度越高，积分越多。达到一定积分额度后，就能得到相应的奖励，比如金钱、觉醒素材、经验包，甚至是魔晶和新的伙伴。第一阶段将持续五天，之后便会开启第二阶段。这一阶段，两个阵营的玩家将彼此战斗。可以单打独斗，也可以多人团战。胜利的一方将为自己的阵营赢得积分。待第二阶段结束，积分更高的阵营的所有玩家都会获得独特奖励。克里斯对着规则琢磨了一会儿。第一阶段所有玩家都可以参与，即使是新手玩家也能多少获得奖励。第二阶段则不同，玩家之间的较量将决定真正的胜负。这一阶段的战斗可以邀请好友助力。抱上大佬的大腿，躺着也能获胜。如果遇上猪队友，即使是克里斯这样卡组齐全的玩家恐怕也得翻车。克里斯列表中的大部分人都是随便加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必须仔细斟酌，寻找实力高强的好友才行。他打开好友列表，寻思着该把谁踢掉，以便给新的好友腾出空位。这时他注意到，失踪许久的“鸢尾花”竟然上线了。这位大佬如今已是游戏中的传奇人物。关于他那非同寻常的好运的传闻在玩家中口口相传，从一开始的“他抽中了很多稀有卡”到“他出生时被天使亲吻过，随便买张彩票就中了头奖”，再到“他这辈子躺着都能从天上掉钱，买坨屎都能从里面挖出黄金”。传闻越来越玄乎，甚至登上了报纸，已然是都市异闻的程度。但鸢尾花已经失踪很久了。克里斯还以为他已经事了拂衣去，没想到他还是因为新活动回来了。他不假思索地向鸢尾花发去私信。“大佬大佬，我仰慕你很久了！这次的活动，还请大佬多支持！”“哦。”鸢尾花只回了一个字。真是言简意赅！不愧是大佬！克里斯景仰地想。有大佬的承诺，克里斯就像吃了定心丸。接下来几天，他按部就班地刷任务。由于他已经氪到了活动卡牌，因此很快就拿完了所有奖励。第五天，活动第一阶段结束时，所有特洛伊阵营的玩家都获得了一件系统发放的礼物——木马。“这不公平！为什么我没有？！”诺雷利亚大学食堂中，克里斯羡慕地望着伊薇特石板上的木马，发出委屈的哼哼唧唧。“也许是因为我们阵营积分更高？”伊薇特说。“可阵营积分不是到第二阶段才有吗？”“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它是一种奖励，对吧？”伊薇特耸耸肩，点开“木马”的简介。【一件巨大的、木头制成的马，需要数百人才能拖动。希腊联军清早扬帆撤离，海滩上一片狼藉，只留下这件怪异而庞大的物品。据一个希腊俘虏说，这是希腊人祭祀神明用的祭品，以求神明护佑他们归程一帆风顺。】【特洛伊人把它拖进卫城里。木马停在广场，特洛伊人争论不休，坐在木马周围；他们有种意见，或是用无情的铜器戳穿中空的木马，或是把它拖往悬崖的高处推下，或是把它如珍品保留取悦神明，后来他们正是遵循了这一种建议。】①【这件战利品现在还无法打开。待活动第二阶段开始时方可开启。】“真是神秘……”伊薇特托着下巴沉吟，“根据描述，木马是中空的。里面究竟放了什么呢？对游戏有帮助的物品？比如，只能一次性使用的道具？或者可供伙伴装备的宝物？”克里斯酸溜溜地说：“不论是什么我都好羡慕。”“别担心，克里斯，我相信洛林·地城先生不会偏袒某个阵营的玩家。即使没有这件宝物，你们希腊人也不会吃亏的。”伊薇特关上石板，拿起餐叉，“好了，你为什么不吃饭呢？下午不上课吗？”克里斯看着盘中牛排。和那件神秘的战利品相比，这东西瞬间就不香了。“你选好好友了吗？”他问。“我的好友就那些。手上没有强力的卡牌，别人都不乐意加我。我想这回还是得靠我自己的游戏技巧。”伊薇特叹气，“不过我倒是加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好友，叫作‘壁纸’。很奇怪的名字对吧？他是个格外幸运的人，靠着免费魔晶已经把这次活动的卡都抽齐了。也许他能打破鸢尾花的神话呢。”这话克里斯可就不爱听了。“没人能跟鸢尾花大佬相比！”他气鼓鼓地说，“等着吧，伊薇特小姐，我和鸢尾花联手，第二阶段一定能把你们特洛伊人打得落花流水！”伊薇特挑衅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第二天中午12点，特洛伊战争的第二阶段正式开启。伊薇特步入食堂，这儿已经泾渭分明地坐了两拨人。一边打扮成希腊士兵，头上还顶着可笑的红色鸡冠似的头盔。另一边则举着印有海伦头像的木牌，以及“希腊人滚出伊利昂”“让伊利昂再次伟大”之类的标语。她不假思索走向特洛伊那一方。她的“战友”们自觉起身为她让出一个座位。不玩游戏的同学们瑟缩在食堂一角，投来惊慌失措的眼神，令伊薇特想起被卷入战场的无辜平民。食堂大叔大妈们百无聊赖地坐在窗户后面，懒洋洋地喊：“你们什么时候打完？饭要凉了！”作为最早接触魔力游戏的人，伊薇特和克里斯自然而然地成了两个阵营的领袖。伊薇特一坐下，一位哲学系的学弟就凑到她耳畔低语：“伊薇特小姐，可以开始了吗？”伊薇特颔首。学校礼堂的铜钟恰在此刻敲响。沉郁悠远的钟声穿过建于勇者时代的回廊，响彻云霄。学生们整齐划一地打开石板。【系统提示：请点击您的战利品“木马”以继续游戏。】伊薇特不假思索地依照提示照做。【这正是希腊人的计谋。他们在奥德修斯的建议下，建造了庞大的木马。巧夺天工，乃女神雅典娜之授意。他们让全副武装的战士藏身马腹，只待夜晚降临。】“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点了一下木马而已，怎么就进入战斗了？”惊叫声此起彼伏。克里斯这边也收到了新的系统提示。【特洛伊人寂然无声，精疲力竭睡在城堡里。这时整个希腊舰队在融融月光下，以整齐队形秘密驶往旧日的登陆地点。突然间，王的船发出火的信号。木马敞开了……】②“兄弟们，抄家伙上啊！”他激动地跳到餐桌上挥舞双手。对面有人破口大骂：“卑鄙的希腊人！”“这叫战术！技不如人就认栽吧！”“你们只会骗！只会偷袭！不讲武德！”“吔屎吧你！”馥郁芬芳的词语在食堂上空飘扬，给学生们的午餐增添了些许异样的风味。游戏第二阶段的战斗正式打响。特洛伊方的玩家打开木马后便会被系统匹配给随机的对手。而希腊方的玩家则会收到系统发来的挑战。克里斯直接被拉进了战斗。他的对手名叫“壁纸”，邀请来的好友则是……“伊薇特小姐？！”克里斯瞪着食堂另一边的黑发少女。伊薇特一声不吭，手指在石板上飞速点画。克里斯咬了咬牙，打开好友列表，向鸢尾花发出邀请。只要有鸢尾花大佬在，管他什么壁纸墙纸的，全都是手下败将！双方就位后，战斗正式开始。克里斯手上的英雄赫克托耳刚好可以与鸢尾花的洛基技能配合，真是天助他也。他决定好自己的行动后，便等着鸢尾花行动。只要鸢尾花那边使用洛基的“诡诈”，让敌人麻痹，他再接上全力一击，胜利就属于他们了！他信心十足地等着鸢尾花出手，脑海里已经开始勾勒开香槟的场景了。接着……【鸢尾花使用普通攻击。】“大佬你怎么回事？！”克里斯惊慌失措地补救，但是已经迟了。对面的伊薇特和“壁纸”一套行云流水的配合，打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若不是克里斯已将卡组练至最高级，堪堪承受住了这一击，恐怕就要直接落败了。克里斯匆忙给鸢尾花发去消息：“大佬你为什么不用诡诈？”鸢尾花并未回复他。之后的几回合，鸢尾花状况频出，明明手里有着强力的英雄，他却好像完全不了解他们似的，别说是同克里斯配合了，就连游戏的基本操作他似乎都不甚熟练。结果显而易见。伊薇特那边惊喜呼声不断，而克里斯望着石板上的“落败”二字，只觉得心里憋了一股气，只有冲出食堂狂奔千里才能解气。过了好一会儿，石板“滴”了一声，鸢尾花的回复姗姗来迟。“对不起，这个游戏我不太熟悉。”克里斯：“？？？”克里斯：“大佬你怎么了？你真的是鸢尾花大佬吗？你被盗号啦？”最近官方发了好几条通知，让玩家警惕盗号。克里斯身边也有几个同学中了招，吓得他连夜绑定了指纹和面部识别。鸢尾花：“这个号是我买的。原主人不玩了。”克里斯登时眼前一黑。这感觉……就像战场上你呼叫盟友派遣机关枪支援，对方信誓旦旦，然后派来了一条只会玩水枪的胖头鱼一样！克里斯：“那你为什么不改个名字？！”鸢尾花：“怎么改名字？”克里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打开好友列表，不假思索地删掉鸢尾花，然后冲进道具商店买了一百个“扩音喇叭”，开始在世界频道发出“亲切友好”的问候。***海滨大道，咖啡馆“云上之城”。“砰”的一声巨响，朱塞佩·蒙塔里将魔力石板狠狠掼在桌上，力道之大，以至于石板边角当场开裂。“他居然敢骂我是菜逼！”他的朋友们缩着肩膀，交换着不安的眼神。自打被地城娱乐拒绝后，朱塞佩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稳定。他时而自我怀疑，觉得自己的艺术之路是不是走上了歧途；时而自信心爆棚，认为欣赏不了他的人都是没有眼光的蠢货；时而对远在天边的卢卡破口大骂；时而宅在画室闭门不出，自称要创作一幅划时代的艺术大作，可当朋友们硬是闯进去，却发现他只在画布上留下无法辨认的涂鸦。朱塞佩越想越气。卢卡算个什么东西，他画的东西就连一年级的新生都看不上，凭什么他被地城娱乐录用，而自己不行？！那小子到底画了什么？他倒要瞧一瞧！为此他特地买了一块魔力石板。卢卡画的都是游戏中只有氪金才能抽到的卡，朱塞佩于是又从黑市商人那儿买了个账号，花了他整整五十金币呢！他一眼就认出哪几张卡是卢卡画的。如果非要给这几张画下个评价，他会说：卢卡已经具有了一位画家所需的一切本领，除了创新。这种过时了一个世纪的画风怎么会有人喜欢！接着，《勇者传说2》推出了新活动。朱塞佩每天都要被层出不穷的系统通知刷屏：某位好友又喜迎一位英雄啦！快来祝贺他/她吧！——这过时的画风还真有人喜欢！新活动开启后，朱塞佩莫名其妙被拉去和好友并肩作战。可他根本不懂怎么玩这个游戏，导致战斗失败。那位好友当场翻脸不说，居然还在世界频道辱骂他！鸢尾花又是什么人啦！很厉害吗？！这个账号是他花钱买的，为什么他要改名？不过就是个游戏而已，输了就输了呗，至于那么认真吗？朱塞佩越发觉得世界魔幻而不真实。“什么破玩意儿！不玩了！”他随手将石板一丢，背上书包。“你们谁爱玩就玩吧！我去画室了！”他大步流星走出咖啡馆，却发现好友们没像往常那样迅速跟上来。他倒退几步，歪头望向店内。他的几个朋友，每人都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石板的一角，彼此角力。“这东西是我的！朱塞佩给我了！”“他又没指名道姓说是你！我也有份！”“大家轮流玩不行吗？放手啊你们几个混账！”***游戏中的敌意不仅在玩家之间蔓延，也很快蔓延到了现实世界。根据诺雷利亚警察局的统计，在希腊与特洛伊之战活动期间，市内的暴力斗殴事件较往年同期上升了20%。而且斗殴的理由有许多都和魔力游戏有关。一对好友因为支持不同的阵营，不仅在游戏中针锋相对，甚至在现实中开生死决斗。一位支持希腊方的顾客因为误入了全员特洛伊的酒馆而惨遭殴打。一个地下帮派因为大当家和二当家分别支持不同的阵营而分裂，双方街头火并。另一个帮派因为刚好和敌对帮派支持了同一个阵营，临时结成了战斗同盟……诸如此类的事件不胜枚举。“你支持哪个阵营？”这句话已经代替了“日安”，成为了诺雷利亚人民的全新问候语。不玩魔力游戏的居民们过得风声鹤唳。总有那么些倒霉蛋被卷入他人的纷争，成为被殃及的池鱼。经过五天的激战，特洛伊之战终于落下帷幕。诺雷利亚人民也长舒一口气，好像一场惨烈的战争终于划上了句号。当年打仗的时候，大家都没这么紧张过！至少打仗时全体人民都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共克时艰。不像现在，站错队伍可是会惹来血光之灾的！特洛伊方以一亿千万积分战胜了希腊方的一亿一千二百万积分，取得最终的胜利。所有特洛伊方的玩家根据贡献度获得了不同的奖励，贡献度最高的一千名玩家还额外获得了一张“特洛伊的海伦”。战争结束后——这是游戏剧情中的说法——海伦决定加入主角团队，一起踏上前往东方的旅程。“人们称我为世上最美的女人。”活动终章的剧情中，海伦赤足站在伊利昂城外的海滩上，望着金色的海平线。希腊联军的船只正朝夕阳方向驶去，片片白帆犹如波涛上的鸟群。“男人们为了得到我而不惜刀剑相向，为了劫走我而绞尽脑汁。他们通过赌局最终选出了一个男人当我的丈夫，其他人发誓永远都不因嫉妒而对他刀兵相向。“啊，他们是多么地珍爱我。他们将我当作稀世的珍宝，世上独一无二的明珠，值得发动十年战争去夺取的战利品——却唯独没有将我当作过一个‘人’。“他们说：哦，美丽的海伦，为了你，即使再打十年仗也是值得的。多少英雄血染大地，葬身沙场。多少灵魂乘着风帆而来，在异国他乡屠杀他们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还满心以为这是英雄的举动，然后再也没有回到故乡。“如今这场可笑又可悲的战争已经结束。我只想悄悄离开。你愿意带上我吗？听说你们要去东方。去特洛伊更东边，去波斯更东边，去太阳升起的地方。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世界不过是海上的一片落叶，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我呢？我想去看看。”希腊联军的白帆消失在海平面之下。海伦披着白纱渐行渐远，沙滩上只留下了两行足迹。***伊薇特放下石板，长长舒了一口气，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特洛伊战争”结束已经好几天了，可每次阅读这段剧情，她的心情就没来由的起伏，胸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五天来，她和伙伴们齐心协力，就像在参与一场真正的战争一样，形成了井然有序的组织，有的人负责指挥，有的人负责后勤，有的人负责通风报信。，他们一次又一次将积分向上推，终于取得了胜利。故事的结尾很圆满，大家却都觉得意犹未尽。像是一场漫长的史诗终于到了尾声，没人希望它结束。是当海伦说起她的人生、未来、神与凡人这些话题时，伊薇特透过这些词语，隐约窥见了一个极为深邃的世界。就好像它不仅仅是游戏中的一段剧情，一个故事，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们所看到的剧情不过是从中截取的一个片段。尤其是活动结束后，官方又开启了“后日谈”活动，分为章——“复仇女神”“奥德赛”和“埃涅阿斯纪”，以个不同人物的视角，讲述特洛伊战争之后的故事。“这可不是什么为了维持游戏热度而推出的小支线。我认为这章后日谈才是真正的故事——隐藏在游戏背后的‘历史’。”诺雷利亚大学哲学与历史学院，第二会议室。伊薇特坐在会议桌上首，严肃地对与会人员说道。当魔力游戏在诺雷利亚大学学生中流行开之后，便有些学生自发组织起了“魔力游戏同好会”。起初只是一群人在课后聚在一块儿吃吃喝喝，聊聊游戏。但渐渐的，他们发现魔力游戏似乎没那么简单。游戏中的每一行文字，每一段剧情，乃至每一件物品的介绍，都蕴含着极大的信息量，令人细思恐极。于是活动从“玩乐”进化成了“研究”，组织的名称也改成了“魔力游戏研究会”。今天是研究会每周活动的日子，研讨的主题是“游戏背后的故事”。与会的多为哲学与历史学院的学生，每个人都携带了厚厚的一叠讲稿，准备和同好们讨论自己的新发现。不少高年级的同学甚至打算将他们的研究成果写成论文，发表在学术期刊上。最先发言的是伊薇特。“后日谈章分别以个人物的角度回顾了特洛伊战争，并侧面讲述了战争后的故事。“首先是《复仇女神》。它的情节从特洛伊战争前一直持续到战争之后，讲述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侬为了祈求顺风，将自己的女儿献祭给神明。他的妻子因此记恨他，便和情夫一起谋害了他。而阿伽门侬的儿子又杀死母亲，因此招来复仇女神。“第二个故事《奥德赛》，讲述的是奥德修斯在特洛伊战争后流浪十年，最终回到故乡。第个故事《埃涅阿斯纪》说的则是特洛伊流亡王子埃涅阿斯的故事。两者以回忆的视角讲述的特洛伊战争，在他们口中，战争的真正结局并不像游戏中那样，以特洛伊方大获全胜而告终。在后日谈里，希腊才是赢家，特洛伊最终遭到毁灭，被夷为平地。”伊薇特环顾众人，沉声道：“这再次佐证了我的猜测，同好们。这个游戏背后隐藏了一段秘密。游戏的制作者希望通过蛛丝马迹、草蛇灰线，向我们揭示‘真正的历史’。”同好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充斥着会议室。一名戴眼镜的男生举起手：“可游戏制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有什么意义？”立刻有人反驳他：“文学家在文字背后埋藏隐喻又有什么目的呢？这是文学！是艺术！”还有人道：“或许这是制作者和玩家玩的另一种游戏，他希望我们找出真相。”一名正在读研的学生起身说：“其实我也发现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仔细看过游戏道具的描述？宝物‘美杜莎的匕首’的描述里有这么一句话：美杜莎，她的头发是千万条扭动不止的毒蛇。在遥远的东方，也有一位与蛇有关的女子，人身蛇尾的她据说修补了苍天的裂痕。”他环顾众人，“这位东方女子，指的是不是《五色石消消乐》中的女娲大神呢？《勇者传说2》中主角所追寻的东方世界，会不会就是《五色石消消乐》的世界？从描述来看，东方世界拥有古老而璀璨的文明。这也代表地城娱乐出品的游戏不是孤立的，每一款游戏的背景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搞不好它们就发生在同一个世界观下！我打算就此写一篇论文，题为《魔力游戏中的女性主义探究》……”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举手发言，分享他们在游戏中发现的“秘密”，以及他们打算就此写出怎样的论文。另一些人则据理力争地反驳。会议室中的声音越来越大，热闹得如同清晨的菜市场，专为扩音而建的构造更是将喊叫声放大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伊薇特的耳朵嗡嗡作响。她不得不抓起法槌，用力敲了几下桌子，才让众人安静下来。“都别吵了。再怎么争论，你们的观点也仅仅停留在揣测阶段。想证实，就只有一个办法。”她说，“那就是邀请游戏的制作者——洛林·地城先生，前来参与我们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