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5

这时我不知怎么的，又突然记起了乃堆拉哨所士兵给我讲起的那个凄厉的故事：乃堆拉的指导员穆忠明，经上级批准就要出去休假了，走的头天晚上他一个班一个班去告别。一是因为新兵刚下连他不放心，嘱咐他们不能感冒了；二也是兴奋，他巳经两年没有休假了，本来儿子出生前他就要回去的，没走成，现在儿子满月了，他急着赶回去为儿子做满月酒，尽点当爸爸的责任。他跟战士们一一叮嘱，一一告别。走完最后一个班返回宿舍时，已是凌晨，天空飘起了雪花，他一脚踩空，掉下悬崖，第二天早上发现时，人早已冻僵不行了。在他死后的两个月，家里的一封信寄到了哨所，里面有一张儿子满月的照片。那是一个永远失去父亲的儿子，一个西藏军人的后代。他的父亲常眠在了异乡的雪山脚下。他要在许多年后也许才会懂得父亲是在西藏牺牲的。军人的职业原本就有牺牲的含义，而坚守在西藏高原上的军人，令这种牺牲更多了一份悲壮。即使不在战时、灾时、乱时，他们也需要付出生命，他们也需要时刻做好牺牲的准备，那是一种看不见的默默无闻的牺牲。我手头有一份西藏军区从1995年到现在10余年间人员牺牲的情况。据不完全统计，仅仅因车祸而亡的就有近百人，占死亡人数的35%，因各种疾病及冻亡的，也有几十人，占32%。就是说，仅仅这两项就占了70%之多。我们不能简单地说这里面有什么管理的问题，因为这样的死亡，主要还是他们生活在环境极其恶劣的高原。今天的乃堆拉已经和正在发生着历史性的深刻变化。乃堆拉山口，因其处在锡金与中国西藏边境之间的地理位置，一直是中印边界的**地区。已于2006年6月的乃堆拉山口的开放通关，被视为中印发生边境冲突迄今最有突破性的合作。全长约1700公里的中印边界，长期以来一直存在两条线：传统习惯线和实际控制线。前者主要是在近代以前，中国与周边国家一直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国境线，只是依靠传统习惯、治理范围约定俗成形成了一些边界。印方占据实际控制线的依据就是麦克马洪线。1913年，英印政府外务大臣麦克马洪炮制麦克马洪线时，只是在地图上随意画了一条粗粗的线，而这条粗糙的“分界线”在现实地理上宽4公里。这条大致以喜马拉山主脉分水岭为界的“中印边界线”，实质上将中印传统习惯线北推了约100公里，将原属中国管辖的90000平方公里土地划归英属印度。中印边界出现争议的区域总共为12.5万千平方公里，分为东、中、西三段。西段主要是中国新疆和西藏交界的阿克塞钦地区，大约30000平方公里，目前由中国控制，也是唯一一块基本上符合中国认可的“传统习惯线”的区域；中段主要在中国和尼泊尔边界的西北，范围大约2000平方公里，锡金即在这一地区。中印之间主要的边界问题集中在东段，即麦克马洪线以南与中印传统习惯线以北之间的一块面积为90000平方公里的区域。这块目前由印度实际控制的区域一直都是中印边界纠纷中的矛盾焦点。1962年，双方因边界问题而起的战争主要便是因为印度政府在这一地区不断采取“前进策略”而引发。这块90000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相当于三个台湾、六个北京或者十个引发英阿战争的马尔维纳斯群岛，是中国最大的一块存在争议的领土。这里地势平坦，气候良好，中国官方媒体曾经引用专家的话称这块区域“森林和水利资源很丰富，森林资源占到了西藏的40%”。位于这一地区的达旺，是六世**仓央嘉措的故乡，1962年中印战争的时候，西藏老百姓非常踊跃地支持解放军。西藏自治区地处祖国西南高原，特殊的自然条件和地理环境使其经济发展的开放性受到制约。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发展西藏经济必须加快对外开放，特别是利用其“沿边”优势，扩大对周边毗邻国家的开放。据悉，国家正积极推进打通与南亚陆路大通道的建设，使西藏成为我国特别是西部地区面向南亚的“桥头堡”，此举有利于“兴边富民”战略的实施，也将对西藏对外开放和跨越发展产生极大的带动效应。中印边境的乃堆拉山口近来颇令人关注。从2006年初中印双方就在这座山口各自的领土上加紧了建设，以迎接2006年6月份中印临时边贸市场的重新开放。乃堆拉山口位于西藏日嘻则地区亚东县与印度锡金段的交界处，海拔4545米，距离拉萨460公里，距印度沿海城市加尔各答约550公里，是中印之间条件相对较好的陆路贸易通道。这个临时边贸市场就位于离乃堆拉山口16公里左右的山路上。西藏亚东曾是中印两国之间最大的商埠，20世纪初，这里的年交易额最高时达到上亿银元，占当时中印边境贸易总额的80%以上。自1962年中印边境冲突后，中印两国相继撤销了原边贸市场的海关等机构，乃堆拉山口由军队把守，边贸通道被铁丝网隔离。中印两国政治关系正常化后，两国边境贸易开始活跃。据不完全统计，目前亚东口岸虽未正式恢复开放，但边民互市贸易活跃，每年到亚东经商的边民达5000多人次，民间互市贸易额达360多万元。随着中印关系的改善，中印双方同意恢复开通乃堆拉山口。2004年，中印两国签署了经由乃堆拉山口进行边境贸易的备忘录。2005年，中国国务院正式批准了西藏在亚东县建设边贸市场的总体方案，亚东口岸恢复开放的事宜进入组织实施阶段。我2006年3月陪同上级工作组去边防。在从亚东往乃堆拉山口方向进发途中，在半山腰的一个拐角处，看见许多工人正在平整一块面积稍大的坝地。亚东县副县长巴桑次仁告诉我，这就是正在建设中的洞青岗临时边贸市场，工程面积6400多平方米，从今年2月18日全面动工，预计6月份可以竣工。为临时边贸市场开放而进行的山路改建工程也早已启动。我们从西藏自治区政府了解到，这个临时边贸市场将于2006年6月下旬开通，初期将每周开放两次，每次4个小时。离洞青岗临时边贸市场不远，仁青岗正式边贸市场的建设也将开始。“临时边贸市场是为正式边贸市场积累经验，对亚东口岸开放来说属于先期性建设，现在亚东口岸建设也进人实质性阶段。”亚东县县长王平对我说。据了解，国家确定了中印边贸市场开放和口岸开放同时推进的原则。西藏区内通向乃堆拉山口的康马一亚东和亚东一乃堆拉山口的两条公路已经被列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与交通部今年的建设计划。口岸所在地亚东县城及口岸发展规划已基本编制完成，有关规划内容和口岸基础设施建设重点项目等已列人西藏自治区“十一五”规划中。目前中印贸易大部分通过海运，而西藏的外贸绝大部分在天津港吞吐，两地相距数千公里。由于青藏铁路即将全面建成并投入使用，因而一旦走乃堆拉山口，拉萨经亚东至加尔各答等印度港口的距离就可缩短至约1200公里，将有利于促进从我国西藏和内地通往南亚陆路大通道的形成。虽然临时边贸市场还未开放，却早有众多的客商将目光聚集于此。西藏的边境贸易有着悠久的历史。据史料记载，公元七世纪，吐蕃王朝曾两次派人到印度带回粮食、菜子及日用品。但西藏和平解放前，西藏的边境贸易仅限于边境几个口岸，商品结构比较单一。改革开放后，西藏的边境贸易出口商品品种从过去的单一出口羊毛，发展成为出口羊绒、家电、中药材等上千个品种。去年两国贸易额达到180亿美元，今年是“中印友好年”，双方贸易额将有更大突破。亚东边贸市场的开放，将大大有利于中印贸易发展。从印度进口铁矿石、农畜产品可通过这个便捷的陆路通道。“去年西藏进出口总额才2亿美元，中印亚东边贸开通后，即使中印贸易额的10%通过这个山口，西藏的外贸额也会增加十几亿美元，这对西藏的带动太大了。”包括亚东口岸在内的边境口岸建设，已成为西藏自治区未来几年的重要经济工作之一。自治区新的五年规划中明确提出，要不断提高对外开放水平，扩大自产特色产品的出口，促进对外贸易快速发展；建设边境口岸、边贸市场、传统贸易点，加快南亚陆路大通道建设，积极发展与南亚国家的贸易往来。国家多年来对西藏的大力投资使西藏经济社会得到很大发展，但西藏的发展仅通过国家投资推动还不够，必须发挥其“沿边”优势，依靠投资、贸易、旅游等多个引擎，发展具有比较优势的特色产业，使西藏逐步走上自主发展之路。作为我国西南边疆的重要门户，西藏自治区与印度、尼泊尔、不丹、緬甸等国接壤，全区共有21个边境县和104个边境乡，边境市场28个，独特的地缘优势和丰富的自然资源为西藏开展边境贸易提供了有利条件。今年7月1日青藏铁路试通车和拉萨至日喀则铁路支线的即将开工建设，也将给西藏的开放发展提供强力支撑。恢复开放亚东口岸，是建设我国通往南亚陆路大通道的需要，同时也确立了西藏新的开放格局。乃堆拉地区口岸的开放，也给我们军队的建设提出了更新更髙的要求。我们西藏军区党委在研究口岸开放后的形势和边防工作时，态度十分明确：就是坚决按照党中央、中央军委的要求，服从和服务于国家和西藏经济建设及改革开放大局，既髙度警惧地守卫好祖国的边防，又大力支持边疆的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