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5

众多的僧人护送着法体摇摇晃晃涌进了释颂南捷大殿，大殿里的空间立刻变得十分的狭窄，僧人们小心翼翼地将法体抬上二楼的回廊，在这里预先搭好了一座天桥，从二楼回廊的正面径直通往灵塔的人口处。灵塔深处放着一只特制的保险柜，法体将被放在保险柜里。安放法体人塔要经过许多复杂的工序，为了保证这项仪式的神圣性和隐秘性，所有在场的记者们都被赶了出来。灵塔大门紧紧关闭了，法体入塔的最关键的过程给世上的俗人都留下一个谜，只有僧人们都知道，但是他们永远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第二天灵塔的入口处已经完全封好，那上面安放着一座镶银的十世班禅的塑像，代替法体，供人们永久瞻仰。这一天，扎什伦布寺密宗院的喇嘛们围坐在二楼回廊，在黄色袈裟袍的外面，罩着锦缎彩色坎肩，他们头戴塔形黑帽，两股黑色丝穗从耳边垂在胸前。他们坐在这里，整整一天，念诵着神秘的《汰威德金刚经》。低沉的诵经声和激昂的铃鼓击碰如天宇之声，笼罩着大殿，气氛雄浑凝重。喇嘛们相信，在念经的同时，他们的每一个手势，每一个音节正汇聚成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这个空间里弥留和荡漾，这股神秘的力量将使得大殿、灵塔、这里的每一尊塑像和每一幅壁画都变得生机盎然，充满灵性。第三天，整个典礼中最隆重、最富于神秘色彩的火供仪式拉开了帷幕。在释颂南捷的院子里，僧人们首先在一张圆形的祭盘上用一种沙漏形的绘笔，用彩色沙粒绘制出复杂的宗教图案。接着在祭盘上安放一只铁皮做的方形大炉灶，四周镶着黄色的铁边，这是一座祭台，里面摆一圈引火用的干牛粪。祭台的正面有一块绘着黄色图案的铁皮做成的放火隔断，在隔断后面放着一只高高的法台宝座。扎什伦布寺密宗院的僧人们围坐在祭台四周，在大活佛嘎金的主持下，开始了火供仪式，他坐在高高的法台上，用缠着彩色丝线的孔雀羽翎沾着净水洒向祭台，表示对神灵进行洗礼。他的身边，放着一盏盏祭奠神灵的供品，有小麦、大麦、大米、黑芝麻、豌豆、藏药丸等。众僧们的诵经声中，祭火被点燃。坐在放火隔断后面的嘎金活佛用一只长柄铁勺舀起被化成**的酥油，一边念经一边浇向火中，油助火势，熊熊燃烧，众僧们的诵经声也越来越隆重高昂。七十多岁的嘎金活佛浑身透出仙风道骨的不凡气度，他一连几个小时坐在几寸之内的火焰旁边，从容不迫地进行法事，忍受着高温的灸烤。其深厚的功力让人惊叹不已。嘎金活佛是扎什伦布寺的一名密宗高僧，他以渊博的学识和德高望众，被十世班禅生前亲自任命为活佛。他也是这次各种宗教仪式的总管。班禅灵塔开光法事从藏历7月15日开始，连续进行3天，内容是“曲江尼色”《一种护法神仪式），第一天主要是一些准备活动，第二天是最正式最隆重的，进行火供，第三天补充前两天所欠缺的。“开光”就是要给佛像装饰，并且收集鲜花、青稞等，还要洒水进行洗礼。这次念的经是《汰威德金刚经》。最隆重的是火供仪式，佛是要讲身、语、意的。通过念经，使原本画在墙上、塑成雕像的佛有了生命力，使人的心境达到佛的境界。这次开光还要供奉不同的神，还有许多佛事活动要进行。先讲讲火供：首先是要请诸神降临，就像凡人迎接客人一样收拾好房间和坐的地方。火供时有坐床，火供的主持人必须是“金刚上师”，.还要具备10个条件，并不是所有的喇嘛都能当主持，这些条件包括要受过沙弥戒、比丘戒。扎什伦布寺自一世**根敦珠巴创建以来，是宗喀巴所创格鲁派的最大的宗院，所以只有受过比丘戒以上的喇嘛才能主持火供，这一点是非常严格的。火供仪式首先要请本尊神。火供先要烧火，烧火要有火种，先给火种酥油，即是以油代茶；还要给诸神供奉各种食物，相当于汉式18道菜。宗教上讲火供的仪式是祈求吉祥、防病、平安无事、解脱苦难、长寿、辟邪。洒水洗礼，就是象征性地洗澡、穿上干净衣服。整个宗教仪式讲究“四业”简单的解释就是：和平、兴盛、威望、威严。也可以有两种解释方法，和平的和武力的，和平的可以理解为比如人病了要吃药，或者是讲一个家业兴盛起来。另一种是为了提高威信所采用的武力的方式，即和平的方式不能解决的就用战争解决。火供就是一种武力方式，神也分两种，有温和的，也有威武愤怒的，这种神来的比较快。火供的第一项内容是为了祈福、长寿、聚富、五谷丰登，第二项就是辟邪，熬一大锅牛奶稀饭，要一边熬一边搅，香味就上来了，就像丰盛的宴席，本尊佛闻到香味会很高兴，就会来了，并且会把高兴和福气带给我们，赐福于我们。班禅的法体将放在灵塔里，他的灵魂仍在，开光时吹号、念经供茶，就是表明历代班禅的灵魂还在。堆供果是为什么，这是个民族、宗教的习惯，供果供品摆得高高的是象征着须弥山的山顶，周围的装饰像须弥山的宝贝《牛、羊和青稞等），这个规格是按照1954年9月11日**在北京请**、班禅共度藏历年时的规格，搭这么高的供品，只有**和班禅方可享受这种待遇。十世班禅灵塔祀殿的修建，用了3年的时间，取名为“释颂南捷”，藏语中“释颂”的意思为三界致胜，佛教中的地下、地面和上空为三界；“南捷”则是战胜的意思。这座祀殿里的金质灵塔高度为11.55米，总投资为6406万元，据说灵塔里共用黄金614公斤，白银275公斤，塔身镶各种宝石1018颗，是历代班禅中唯一全部用黄金包裹的灵塔。在塔的下面，也供奉着十一世班禅。扎西旺拉喇嘛告诉我，十一世班禅，现在正在北京上学。当然，现在他已经学有所成，成为西藏佛教世界一位很有影响的领袖人物了。近年来，他曾几次回到西藏，并在扎什伦布寺举办过大型佛事活动。我们登上了扎什伦布寺的最高层。两边长廊里摆满了鞋，不知道多少喇嘛在诵经，只听经声此起彼伏，好几个声部，真是一群音乐天才们的和声，一群天赋极佳的演唱者。我不太懂音乐，但里面不时飘出的童声，让我觉得寺庙里多少有了些温馨的情调。闻声进人一处诵经处，里面弥漫藏香，酥油灯或明或暗，有电灯照度不够挂在壁上；上百名喇嘛，披袈裟，沿条椅坐满一堂；有老喇嘛领着念经，声音时而洪亮时而低沉；跟进者似百卿过江，弄潮声齐头并进，让人感到音域之辽阔，气势之磅礴。宗教里有多少感人肺腑的东西，知之甚少；但宗教音乐，让人感到心灵沉醉，是感受非常深的。里面有许多未成年的小喇嘛，见到我们进来，便两眼无主，嗓音变质，坐立不稳；老喇嘛走过来，不住地在他们眼前甩着藏香，企图将孩子们的思绪拉回来。小喇嘛们窃窃私语，好奇地打量进来的我们，忘记了诵经，忘记了和声，迫使老喇嘛不住地走到他们面前，不失权威地用缭绕的藏香遮挡少年的好奇。坐了一会，眼睛渐渐适应了里面的黑暗，才发现在最后一排，坐着不少当地的信徒，还有一定数量到此参观的外国人。经堂诵经，并不拒绝热爱它的所有外来者。由于时间的原因，原安排的班禅行宫、成公主从长安带来并亲手种下，如今已龄近千年的红柳林都未及参观。我在想，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的。离开扎寺，我的思想真的是不能自制。从布达拉宫到扎什伦布寺，人类和西藏历史的风云一一在眼前翻卷。我只能说在世界屋脊上诞生的这两座宏伟的佛寺以它们生生不息的精神于人类，于历史，于苍生，有着何等不同凡响的意义。在西藏生活和工作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曾经又去过西藏其他不少的佛寺：有西藏藏传佛教史上第一座佛法僧俱全的寺庙桑耶寺；有中国元代时期曾是西藏政治、经济、化中心的萨迦寺；它们总是给予我许多许多，仿佛是托负在灿烂星空上的那些无尽的遐想和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