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儿子是名气，生女儿是福气

“土豆姐夫”以一个响亮的饱嗝，宣布了正餐的结束。丰盛的宴席已是风卷残云，杯盘狼藉。片刻，服务员收拾了残局，送上果盘。无论招宝如何启发如何诱导，抱着可乐狂喝的小贵，对香甜诱人的水果，就是产生不了丝毫兴趣。当然，这绝难不倒冰雪聪明智商超群的招宝姐姐，办法多着哩！只见她熟练地打开自己的大衣口袋，一手端起盘子……“哗啦”一声，一盘樱桃柿子便动作娴熟地尽收囊中。婆婆也对茶壶边的冰糖盘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抓起冰糖，一块接一块地，向小贵嘴里塞个不停。小贵的腮帮子顿时鼓了起来，大宝急忙制止道：“妈，别再喂了！小孩子吃糖太多，要长龋齿的。”婆婆登时接上了话茬：“那我把冰糖装回去，小贵慢慢吃。”与招宝姐姐一样的漂亮招式，婆婆将冰糖连盘端起，毫不客气地，倒进了自己的棉袄口袋。“土豆姐夫”吃得心满意足，剔着牙齿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即使剔牙，这位朴实憨厚的大哥，也不忘充分展示自己俭省节约的美德：剔出的肉屑，依旧一丝不差毫不犹豫地重新吃进了嘴里！显然，牙签这小玩意儿让“土豆姐夫”倍感方便舒服，他索性将牙签全部倒出来，尽数揣进了羽绒服兜里。精致的牙签小瓶，也引起了“土豆姐夫”无尽的观赏兴趣，知夫莫若妻，还是招宝比较了解丈夫的心思：“啊呀呀，这小瓷瓶怪招人爱，小贵他爸，赶快装起来，回头孝敬大舅，给他的画眉喝水用。”婆婆欣赏地看了一眼女儿女婿，对这两口子“借花献佛”的想法，相当满意！酒足饭饱后，公公斜靠在椅子上，“哗”一下打开了折扇，转向我爸：“兄弟，想当年，我爹大婚时，可是八抬大轿、红毡铺地！”听到公公炫耀自家的光荣史，婆婆亦是当仁不让，拉起我妈的手：“妹子，我当年结婚，别人都还用自行车，我就坐上了工厂里的拖拉机。”我妈笑着叹口气：“我与叶子他爸，可就没法与你们比！我们只领了个证，给同事送把喜糖罢了。”听完我妈的话，婆婆微微撇撇嘴，公公也轻轻摇摇头，转向大宝道：“大宝，我们养大你，不知蜕了多少层皮！你与叶子的婚事，虽全靠你们自己，可也不能太寒碜哟！”大宝为难地说：“爸，我……我现在也没多少存款。以前交到家里的几万元，妈说存着给我结婚用哩……”婆婆轻描淡写道：“你交的那几个小钱，也就够做两床被子，我受累准备好棉花做几床被子，以后逢年过节的，你们回家时盖……”公公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一眼大宝，半脸无奈半脸不屑，转向我爸，叹口气说：“兄弟，生儿养女图啥？老来还给他们做牛马！”我爸笑着说：“现在房价涨得太快，年轻人成个家不容易！我们做老人的，能帮就帮点；帮不上，他们也不怪你……”婆婆真是见风使舵的好手，赶紧接上话茬：“大宝的婚事，可就靠你家帮了！我孩子多，有那心没那力……”我妈干脆地说：“我们在文萃园还有套120平方米的房子，大宝与叶子结婚，就先住那里吧！”婆婆一脸惊喜，立即站起来给我妈一个肥胖的拥抱：“我的好妹子哟，你把这么好的房子给了大宝与叶子，这……这也就是给了我们家，我是哪辈子烧的高香哦！”我妈冷静地推开她：“别这样！我只是便宜一点租给他们，那房子虽是一楼，各方面都还不错，他们上班也比较方便。”公公不悦地说：“你家就俩女儿，又没顶门立户的儿子。依我看，房子就过户给大宝算了，还收哪门子的租金哩？”大宝急忙站起来说：“叔叔阿姨，租金还是按市场价吧！叶子说装修那房子，你们就花了不少钱，我已很感谢了……”我妈严肃地说：“大宝，我之所以要收你们的租金，是有道理的：其一，我希望，你住在里面心安理得，不要有心理负担！最主要的，不要有低叶子一头的感觉，也不怕别人笑你入赘。其二，你们结婚后，就独立了。永远想着依靠别人，要靠自己。”听完我妈的话，招宝与婆婆的嘴，登时撇出同样的弧度。还是“土豆姐夫”憨实，问了一句：“那租金最后给谁哩？”这句话虽有点不合时宜，却一语道出了婆婆心中的疑问。招宝用“一阳指”戳一下“土豆姐夫”，眼里满含嘉奖的笑意：“没好吃的，就堵不住你的嘴？阿姨不缺那几个钱，收租金只是个形式，归根结底，那钱最后还是给大宝……”我瞟一眼招宝，淡淡地说：“呵呵，姐姐可真是个聪明人。我妈自是不缺那几个小钱，可租金咋安排，那是她自己的事！”公公虽心有不甘，但却也无可奈何。还是婆婆有耐力，发扬“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韧精神：“啊呀呀，我说妹子呀，大宝这孩子做你家女婿还满意吧？”我妈答：“大宝的确是个好孩子，当然我家叶子也不错。‘一个女婿半个儿’，大宝以后也就是我的孩子了……”婆婆叹道：“大宝以后把家安在市里，就在你们身边了。想起这些，我这心里呀，不光酸酸的，还空落落的……”我妈笑说：“叶子也是我的心头肉，‘树大分枝，儿大离母’。即使以后为工作，俩孩子到别的城市生活，我也没啥……”看到时机逐渐成熟，婆婆立即换了个话题：“妹子，你家雇个保姆，一年也得花不少钱吧？”我妈说：“我与老伴身子还硬朗，我家真还没雇过保姆。”婆婆向后一靠，叹道：“我可老喽，身边没人可不行了。”我妈笑着说：“你不是也还有老伴在身边么？”此时，沉默许久的公公陡然坐直身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雇长工是一年，找女婿是一辈子’！大宝做了你家的女婿，就是你家一辈子的免费长工了。我们到头来，倒落了个一场空！”感觉一直没捞到好处的婆婆，也终于借机发飙了：“哼，‘生儿子是名气，生女儿是福气’！这话一点没错，我们辛苦拉扯几十年，而今眼下，我老婆子落下个啥？”大宝急忙说道：“结婚后，我也还是你们的儿子！爸，妈，你们究竟想落下个啥哩？”还是招宝善解人意，直接说道：“大宝啊，结婚后，你就不能每天尽到照顾咱爸咱妈的义务了。却早晚地照顾叶子她父母，她家可就省了一个保姆哩！爸妈的这个损失，叶子家可要从经济上做些适当的补偿……”婆婆对招宝的补充解释大为赞赏，连说：“就是，就是！”公公立即顺着招宝的话爬了上来，虎着脸对我爸说：“兄弟，你看这笔补偿，你是一次性结清，还是按年支付？”闻言，大宝愤怒地跳将起来，被我一把按了下去。我爸使劲地控制着嘴角的笑意，询问大宝父母：“你们的意思，大宝以后就是你家转让给我家的长工？这么说来，我这个新雇主还非得补偿你们的经济损失喽？”公婆义愤填膺：“雇长工还想不花钱，说破天也没这个理！”我父母相视一笑，接着，我妈冷冷地说：“我家比不得你家，不是书香门第，我们只是生意人！做买卖讲求公平自由，你家这包身工，你想卖，我还考虑要不要买哩。”听完我妈的话，大宝顿时慌了神，气恼地问公婆：“爸妈，以后我的事情，你们就别再操心……”闻言，婆婆登时站起身来，隔着桌子甩出“一阳指”，戳着大宝的猪脑壳，破口大骂：“你这不孝的东西，你不是老娘我亲生的，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你是老娘身上掉下的肉，可你有哪一句话顺着老娘了？家里的房子你不出钱装修，工资你也不上交，反倒有钱去租别人家的房子，给别人的女儿住……”看到婆婆发飙，公公也是当仁不让，拿折扇指着大宝的鼻子嚷嚷道：“不想让老子管你，门也没有！老子生了你养了你，没有老子的同意，你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甭想结婚！”我心疼地看着大宝，我妈拽一下我的手，淡淡地说：“傻丫头，别担心，人家这是骂给咱们听的。”语毕，父母便拉我走出了餐厅。大宝紧随其后，跟了出来，有些语无伦次：“叔叔，阿姨……”我爸无语地拍拍他的肩，我妈叹口气：“大宝，真难为你！”我冲大宝扮了个鬼脸：“可怜的包身工，先回去解决你的包身契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