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云动

川北路上。永丰大楼这边的混乱一直持续到了凌晨时分。因为事发地点处于虹桥口这边比较热闹的地方，故而自昨天晚上起火的时候开始，永丰大楼周围就出现了大量的围观群众。这些人极大的阻碍了日军的搜捕步伐，使得他们连纵火者的尾巴都没能摸到，只能是想尽办法先扑灭永丰大楼里的火势再说。直到天亮的时候，永丰大楼里的火势才算是被彻底的扑灭了，只剩下些许的还在冒着青烟的余烬。如果单从从外观上来看的话，整栋大楼不过是平添了些烟熏火燎的痕迹而已，整体建筑几乎都没什么损伤。毕竟这是一座经过了日本人精心设计加固过的，足以防护火炮和航弹轰炸的准军事堡垒。区区的一场小火灾，对于它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不过，永丰大楼里的那些人就没有这般的坚韧身躯了。只见不计其数的军人、警察正在大门口进进出出的，抬出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除开一楼大厅里的那些焦尸之外，像是及下原七这些从楼上找到的尸体大多都十分完整，没有什么过火的痕迹。他们都是被浓烟熏呛着，窒息而死的。日军拉起的警戒圈中央，以盐田司令官和另一名将官为首的日本军官们看着面前一地的尸体，脸色都有些发青。“司令官阁下，已经统计出来了，总计收敛到死者一百四十七人，其中包括了及下原七上尉、前田太郎少尉等军官六人，士兵十三人，剩下的都是些没有身份的浪人，具体的身份还需要进一步确认。至于纵火的那群凶徒，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具体的线索，需要……”还没等这名军官汇报完，盐田司令官旁边的那名将官就是重重的一巴掌扇了过来，他的口中还在厉声的训斥：“真是一群废物！到现在连是什么人做的都不知道，你们这些情报机关的人难道都是吃屎长大的吗？”面对这名将军的咆哮，周围的军官们都是无人敢言语，即便盐田司令官也是如此。因为这名将军叫做长谷青川，是接替盐田司令官的新任第三舰队指挥官。长谷青川新官上任，才刚到岗没两天，就连盐田司令官这个前任都还没送走呢，就在海军司令部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性质如此恶劣的袭击事件。这简直就是在打他长谷青川的脸。在场的的军官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都是躬身站立静静的等待，生怕这位新任舰队司令官的怒火会向自己倾泻过来。“上海机关的负责人呢？怎么现在还没到？”面对长谷青川的质问，这名情报机关的军官吓得战战栗栗，不敢多说一句话。就在长谷青川又准备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的时候，一辆汽车穿过封锁线，停在了长谷青川等人面前。车门打开，藤田芳政走了下来。“将军阁下。”藤田芳政对着长谷青川敬了个礼。不同于对待盐田司令官时候的平等态度，藤田芳政在面对长谷青川的时候，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一方面，长谷青川是中将军衔，比盐田司令官大了一级。另一方面，作为海军的领军人物之一，长谷青川对于陆军的态度一直都是极其恶劣的，要是被对方抓住点什么借题发挥就不太好了。只不过藤田芳政的主动放低姿态，并没能取得什么效果。长谷青川指着地上的那一堆尸体，咬牙切齿的问道：“这么多帝国的勇士，就在我们的面前被活生生的烧死，藤田机关长，你查出来到底是谁做的了吗？”“将军阁下，我们正在积极的进行调查，目前我们已经锁定了相关的嫌疑对象。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将这些破坏分子抓获归案。”“破坏分子？多给你一点时间？”长谷青川冷然的看着藤田芳政，犀利凶狠的目光让藤田芳政心中有了些许的不安。“这些根本不是什么破坏分子，这分明是一场军事行动，这是在向我们宣战。而你，作为上海情报机关的负责人，却还只把他们当做是一群破坏分子来对待？也难怪，最近上海的情报机关会出现这么多的重大失误了。以前的事情我不管，不过这一次的事件是发生在我面前的，这件事我会亲自追查下去。至于你们的表现，我会如实向军部上报，随后的处分就看你们各位的运气了。”长谷青川的这番话，让藤田芳政和盐田司令官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很明显长谷青川这是要翻旧账，捎带着用他们这几个人来立威了。不过比起长谷青川的立威举动，藤田芳政更在意的是对方口中的另一件事。“将军阁下，我需要提醒您一句，当前我们还没有做好全面开战，尤其是在上海这边和国府开战的准备，希望您不要把事态搞得太过火了。”“八嘎，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自有安排。”听到长谷青川这话，藤田芳政也就闭嘴了，他也清楚，海军也是有一套自己的情报机构在上海滩的，因为双方的情报独立，藤田芳政也不清楚海军的情报机构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底步。但是想来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让他们自己去查，双方齐头并进的，或许还能更快的把事情搞清楚也说不定。可是对于长谷青川的话，藤田芳政依旧是有些不太放心。毕竟长谷青川可是个一贯都主张全面开战的家伙，难保这一次他不会借题发挥，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底步。只不过这种事就不是藤田芳政能控制的了，他能做的也只是把事情上报给自己的上级土肥原机关长而已。……永丰大楼的这一把火，就像一块大石头砸进了水塘里，掀起一阵阵的涟漪不说，还搅动了塘底的泥沙。法租界的杜公馆里，青帮的三位龙头，以及几位“通”字辈大佬都是齐聚一堂，商讨着川北路上的这一把火。“这一次，我们算是被人家丢了一口大锅在身上，甩都甩不掉了。”张会长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向了一旁的顾轩。顾轩的脸色也是不怎么好看。一开始，顾轩对于路锋敢于带着人突袭闸北的燕子窟，一通烧杀的行为有些佩服的话。那么现在路锋放的这把火，就属实把顾轩给惊住了。他们已经得了风声，永丰大楼里被烧死的日本人超过了三位数，这样一笔血债，日本人是肯定要报复回来的。偏偏他们在昨天白天，已经以青帮的名义知会了日本人和谈事宜，变相的认下了这群人是他们青帮门下。可以预见的，日本人只怕马上就会找上门来。届时，大家应该如何应对呢？几位青帮的高层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大多都有了答案。“事情是他们特务大队做的，这个锅我们不能背，要和日本人讲清楚。”杜老板缓缓开口道。众人点头。“那，空出来的地盘？”“先到先得。”“可。”……除了日本人，青帮之外，上海滩的其他势力也是对永丰大楼的这把火抱以了极高的关注度。上海滩以外的地方也是如此。上海区特务大队的一个联络处，郑耀先就正在用长途电话和戴春风汇报着这一次的行动。“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能让他做出这种举动来？这是在故意挑起战端知不知道？要是出了问题，我们都得掉脑袋！”“处座，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要做的这么大，等到发动起来之后，事情就完全脱离我的控制了。”“废物，你是大队长还是他是大队长？你就不会取消行动吗？”“他给每个队员发了两千大洋。”“……”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他还给了我十万美元，说是让我转交给处座你。”“……”“他人现在在哪里？”“他被张将军给叫到苏州去了。”“张将军？哪个张将军？”“张文白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