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大鱼

小巷里。之前跟何道平发生冲突的那人行色匆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赶着去处理的样子。但怪异的是，这人虽然脚步十分匆忙，却经常突然回头打量身后。时不时的，还会停下步伐，站在原地发呆片刻。几次观察下来，他都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的迹象，这让他放松了不少。但是一想到自己要送的情报，他又是提起了几分警惕。根据报纸上的信息，这一次自己要传递的情报非常重要，必须要认真对待才行。想着，他又继续照着刚才那古怪的行动方式，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周边的情况。在他身后三四百米开外，丁三略有些无奈的对宫庶说道：“没法再靠上去了，这个人很警惕。”“不能跟也要想办法跟，找到他的落脚点才好抓人。”宫庶毫不客气的说道。作为郑耀先的弟子，兼行动组的组长，宫庶自认为他就是这特务大队的三号人物。再加上手底下的朱子明他们，以及面前的丁三都是草莽出身，宫庶本能的就自觉高他们一等。因此，在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上，宫庶一直都是有些颐指气使的。丁三看了看宫庶，又看了看一旁的朱子明等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去？”丁三想了想，就准备点头应下。“直接动手抓人吧。”郑耀先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宫庶顿时就是乖乖的站在了郑耀先身边，一言不发。“是。”丁三领命之后，便和朱子明他们一起，从几个不同的方向包抄了上去。“老师，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其他人离开后，宫庶才小声的问道。郑耀先看了看宫庶，冷着脸说道：“我们的目标，是对方身上的情报。这就是个送信的，你就算找到了他的住处，又能查到多少东西？要是他这期间把情报转移了，或者说已经传递走了的话，我们抓到他也是于事无补了。”“我们这么多人看着……”“我有十种办法，能当着你的面把情报放进联络点。你觉得他有几种？”宫庶顿时说不出话来了。“还有。”郑耀先拍了拍宫庶的肩膀。“来之前，处座专门交代过，要我盯着马宇和他手底下的人。你明白里面的意思吗？”“明白！”宫庶兴奋的点头道。“你不明白！”郑耀先冷然道：“特务大队才刚刚成立，人员都没齐全，你就在这里摆架子。你的脸面很大？还是说你资历够老？又或者说你能力很强？你的架子，摆给谁看的？像你这样，用不了多久就得把所有人都给得罪死了，让其他人都对你产生防备、隔阂。哪一天，你要是突然死在外面我都不会意外。到时候，你没命了事小，影响了处座交代的任务，才是事大。”被郑耀先劈头盖脸的数落了一通之后，宫庶顿时就没了脾气。“走吧，去看看他们的手段，心里也好有个底。”教训完宫庶，郑耀先就朝着前面走了过去。宫庶也是乖乖的跟在了身后。……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那名负责传递情报的日谍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提防，警惕的注视着路上的行人。再走一段路，过了铁桥，他就可以把情报放进死信箱，等待下一棒的人来取走。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迎面走来了三个人。这三人看穿着打扮，似乎是码头上的工人，一身的泥印、油迹。其中，一人手里还拎了根抬杠，另一人背上背了个空麻袋。这三个人看上去并没什么疑点，只不过这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加之路上也没多少行人。所以这名日谍才对三人多加了些注意。突然，他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对面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没有去问什么“你瞅啥？”的话，而是直接把手伸到了怀里。就在这时，对面一人直接就是一把土灰扬了上来，迷住了他的眼睛。“嘭”紧接着，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满脑子的“嗡嗡”作响。“还没倒？”只听得身边传来一句惊讶的话语。“嘭”又是一下打过来。这次倒了。随后，三人组就这么熟练的在大街上绑手、堵嘴、掏兜。清空了对方身上的物品后，三人用麻袋把这名日谍给装了起来，用抬杠穿好。抬猪似的就把人给带走了。小巷里，仅有的几名行人看到这一幕后，都是吓得缩进了角落里。一直到三人组消失之后，才有人壮着胆跑大街上找巡警去了。……“糙，太糙了，有这么干活的吗？”不远处，全程见证了朱子明和他的两个兄弟“绑票”过程的宫庶，感觉自己的专业被侮辱了。惊心动魄的间谍斗法，被这几个人搞得跟拐卖人口一样。太跌份了。他们就不怕把人给打死了吗？郑耀先问道：“人抓到了吗？”“抓，抓到了。”“闹出大动静了吗？”“没，没有。”虽然有路人去报了警，但宫庶很清楚，没有动枪，受害者又不是洋大人的情况下。像这样的无头案，只要没有苦主上门，即便是公共租界这边的巡捕房也很少会去费心追查。“那不就行了？记住，在学校里学的那些是有道理的，可这不意味着在外面的这些就没道理了。做情报工作，是唯结果论的，不论手段如何，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就行了。”“学生明白了。”“走吧，接下来审问就是我们的专业活了，这种事情你要是做的不到位，那就是在丢我们力行社的脸了。”“是。”……不久之后，在彭浦的一间库房里。装着日谍的麻袋被朱子明他们随手丢在了地上。这里是前两天齐佩林租下来的一处落脚点，时间仓促，所以仓库里面并没有做什么布置。空空****的。朱子明将一个口袋交到了一旁的路锋手里，这是他们从对方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朱子明都是单独装好了的。路锋接到手里随便翻了翻，里面只有一些零碎钱，一把短刀。最特别的是，里面还有几根火柴和一贴狗皮膏药。没多久，郑耀先也到了，路锋便将口袋递到了对方手里。郑耀先翻了翻，看到火柴和狗皮膏药后就是眼睛一亮。“扒了他的衣服。”宫庶一点头，很主动的就上前开始解口袋。而不是说命令朱子明他们上手。朱子明他们却是很主动的上前帮着把麻袋解开，露出了里面似乎还没醒过来的日谍。宫庶直接扯下了对方的裤腰带，露出了里面的短裤。随后，他又脱掉了对方的鞋袜，也不顾那股浓烈的脚臭，掰开脚指头就仔细打量起来。这一系列动作，看的朱子明他们云里雾里的。“是日本人。”宫庶兴奋的说道。日本人自小穿着木屐，脚大拇指和食指间的缝隙特别大，和中国人的区别极为明显。“唔，唔唔唔……”被宫庶这么一摆弄，地上的日谍也是醒了过来。因为被堵着嘴，所以他根本说不出话来。“东西不在这里，再搜一搜他的身。”在宫庶查验对方身份的时候，郑耀先也是检查过了那一包东西。宫庶一点头，又是仔细的在那人身上翻找起来。朱子明他们都站在旁边认真观察，想看看这位力行社专业出身的组长还有些什么别的能耐没有。宫庶不愧是杭州培训班的尖子生，搜查的时候极为细致，把这名日谍的浑身上下都给仔细摸索了一遍。就好像地上的日谍不是个大老爷们儿，而是个花枝招展的美女一样。朱子明他们自认是没办法搜的这么仔细的。很快，宫庶就在对方的衣角上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刀。”朱子明随手将一把短刀递给了宫庶。宫庶割开了这一片衣角，从里面找出了一颗包好的蜡丸。宫庶下意识的就想要打开看一看。但是很快他就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将蜡丸递给了郑耀先。郑耀先剥开蜡丸，里面是一张精致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的小字。绢帛的一角，还盖上了一个红色的印章。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后，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这还真是一条大鱼。”郑耀先说着就把绢帛给到了路锋的手里。路锋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这是一封投诚信，投诚之人，乃是青帮的“通”字辈头头常云清。信中，常云清明确表示自己会配合日本人的各种行动，并且在“必要时候”公开为日本人提供服务。落款的日期，在半年以前。其实信上的内容，路锋早在听墙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经过这半年多的经营，常云清私底下已经彻底和日本人搅合到了一块儿。而这封信的作用，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所以日本人才会让人把这封投诚信送出来。为的就是把它交还给常云清，以安抚对方的情绪。得知这件事之后，路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有这么一封常云清的亲笔信在手里，那就是彻底的坐实了对方的“汉奸”名头。都不需要别的什么证据。